“是老张啊！什么！我，我马上过来！好好，我这就过来！”宋母满脸焦急地挂断了电话。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，这回宋子扬在一旁听了个仔细，赶忙起身扶住了母亲，问道：“妈，爸怎么了？是谁打的他？”

“我不知道啊，子扬，咱们赶紧去医院！等一下，我把钱带上！去医院得花钱！”宋母跑到床的另一边，把放在床头柜里的银行卡取了出来，走到房门口又停了下来，重新折返到了床边，掀开了床垫，取出了压在下面的那个信封。宋母将信封按在胸口，犹豫了一下，毅然将信封中存放的另一张卡取了出来，对宋子扬说：“子扬，我们走！”

平江市立医院距离学校家属区并不远，坐公交车的话不过是一站路而已。母子俩心中焦急，哪有心思在公交站台等车，直接连走带跑来到了医院。

宋子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急诊室门口张望的保安老张。老张也看到了从远处跑来的这对母子，连忙迎了上去，对宋子扬点了点头，又对宋母说道：“你们来啦！赶紧跟我进去！”

宋母一边跟着老张往里走，一边用发颤的声音问：“老张，我们家老宋没事吧？”

听到宋子扬这番话，宋建忠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，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，从小到大，虽然调皮捣蛋的事情干了不少，但是从来不说瞎话，这点尤其难能可贵，过去了那么多年人或许会变，然而作为父亲，宋建忠选择了无条件相信儿子，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，既然是为国为民的好事情那就行，甚至宋建忠看着儿子这一身行头还在猜测，莫非儿子这些年加入了国家某支特殊部队，迫于保密条例的规定，不能跟外人说，连父母都不行。只不过，这身行头着实太古怪了一些，难道国内还有哪支部队仍旧选择当年抗日时期土八路穿的军装？

正瞎琢磨着，突然，一阵铃声响起，宋建忠起身走到了床边，拎起了听筒。宋子扬这时才发现，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装上了电话。他注意到，父亲接通了电话之后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，嗯嗯啊啊应承了几声，最后来了句“我马上过来”，便挂断了电话。

宋子扬虽然没听到电话里究竟讲了些什么事情，但也知道这酒恐怕是喝不成了。

在宋子扬的记忆里，父亲是个极为敬业的人，虽然在学校里仅仅只是个保安，但是在他印象里，父亲一直都是一个恪尽职守、尽职尽责的好人。宋子扬年纪小的时候还私下里跟母亲埋怨过，逢年过节的时候，别人家都是一家三口团聚在一起，为什么偏偏自己的父亲每逢节假日就会加班。母亲解释说，父亲是党员，自然是要比别人做得更多一些，还希望他能够多体谅父亲，长大要向父亲学习……然而，宋子扬亲眼看到过，夜深人静的时候，母亲竟在偷偷地抹眼泪。年轻的宋子扬当时并不懂，母亲讲起父亲的时候明明是骄傲的，可为什么还要暗自难过呢？

那么多年过去了，经历多了，阅历自然也就多了。以前想不明白的事，现在全部都懂了，父亲就是一个纯粹的好人，做好人，全家都要跟着吃亏！

老张闻言，摇了摇头，深深叹了口气。宋母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，若非宋子扬在旁及时一把搀住，铁定会栽地上。老张一看，知道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，赶忙解释：“嫂子别急！老宋问题不大，就是头被人砸开了！”

宋子扬心说，头都被砸开了，这问题还不大？“张叔，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！我爸到底怎么样了？有没有生命危险？”面对这样的情况，宋子扬心中虽急，却也没有丝毫的慌乱，直接就问到了点子上。

“这个……我也不大清楚，人刚背进去，头上流了好多血！哎，那帮家长实在是太过分了啊！”老张边说边叹气。宋子扬心急，直接将晕倒的母亲背到了身上，朝着抢救室跑去。抢救室的门已经关上，宋子扬刚想进去，却被一位护士拦了下来。“站住！你不能进去！”说话的是一个面容娟秀的小护士，心急如焚的宋子扬哪里顾得上怜香惜玉，粗鲁地将小护士推到一边，就要往抢救室里闯。没想到那小护士执拗得很，一把拽住了宋子扬的衣袖，就是不让他进。

“放手！再不放手老子毙了你！”说着，宋子扬就要掏枪，结果一摸右胯没摸到，这才想起来，为了不惹麻烦，配枪已经被自己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藏了起来。不过饶是如此，小护士也被他吓了一大跳，且不说宋子扬到底有没有枪的问题，单单他那副择人欲噬的样子就让她害怕得心跳不已。

这一耽搁，跟进来的老张也堵到了抢救室门口，苦口婆心地劝道：“子扬，别这样！你这么冲进去会耽误医生工作的，万一有个差池，你可就把你爸害了啊！叔知道你急，可现在急也没有办法，先把你妈找个地儿放下来，你看行不？”旁边几个一起送老宋过来的学校同事连忙附和，一起帮着劝说宋子扬，这时候他们也知道了，老宋失踪多年的儿子终于回来了。

母亲买完菜回来，发现宋父不在，听儿子一解释，只是轻轻叹了口气，也没说什么，那么多年下来，她早就习惯了，只是，今天儿子回来，那么重要的日子，难道那么大个学校，那么多保安，难不成少了他宋建忠一个就不成？想他宋建忠，辛辛苦苦任劳任怨一辈子，到了都快退休的年龄了，还不过是个最普通的保安，不提当年跟他称兄道弟的同事现在都做了保卫处的领导了，就说前些年“师父师父”跟在后面喊着的小李，如今都当上了科长，只有他还是那样。宋母不止一次埋怨过他，可是他的想法特简单，革命工作哪儿干不是干，何必非要去跟别人争那些个！

这些事情母亲并没有跟宋子扬讲过，以前儿子太小，讲了也不懂，现在儿子大了，可是刚回来，也没有机会讲，事实上，她根本就没打算跟儿子提这些，再过几年宋父也要退休了，到了这个年纪，再去想那些真的没什么意思了。

“妈，不等等爸吗？我不饿，等他一起回来吃吧！”宋子扬明明饿得肚子咕噜噜直叫，可是还是想等父亲回来再一起吃。

“不用等他，他这一忙都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回来，甭管他，留一口菜就行了。来，这是你爸藏了好些年没舍得喝的茅台，还是那一年他那科长徒弟第一次登门拜师时送的呢！他一直没舍得喝，说是一定要等你回来一起喝！”说到这里，宋母悄悄抹了抹眼睛，宋子扬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父亲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多难过，“不说了，来，妈给你倒酒！”宋子扬哪能让母亲给自己倒酒，连忙将酒瓶接了过来，“妈，我自己来！”

就在这时，家里的固定电话突然响了起来。宋母起身去接电话，嘴里还在跟宋子扬嘟囔着，“瞧吧，铁定是你爸打来的，叫咱先吃呢！”宋子扬不禁莞尔，母亲真是料事如神。